我们对创立了受全世界关注的NANZUKA画廊的南冢真史进行了采访。

"曾经，日本的时尚比艺术更有趣"。那现在又如何呢？

Edit&Text by Yukihisa Takei（HONEYEE.COM）
Photo by TAWARA

喜欢艺术的人正以前所未有的趋势增加。在当代艺术的背景下，概念艺术像 "复杂的智力游戏 "一样持续发展，但在另一个方向，具有更多街头和流行感性的艺术范围正在扩大。以前不被归类为 "艺术 "的插画和设计在艺术中也获得了一席之地。之前一直对时尚和街头文化感兴趣的人现在也开始购买艺术作品，并追捧与艺术家联名的商品。NANZUKA，一家位于东京的艺术画廊，是引导日本这种现象的关键角色之一。

NANZUKA UNDERGROUND由画廊家南冢真史于2005年创办。不仅在东京，甚至在国际艺术界也成为了关注的焦点。为什么艺术变得如此受欢迎？什么是NUNZUKA UNDERGROUND？

大学中退，开设艺术画廊。

采访是在南冢的办公室进行的，该办公室位于东京原宿的NANZUKA UNDERGROUND内。这是2020年6月从涩谷的前一个办公室搬迁且装修的新基地。那一天，南冢和他的员工正忙着更换艺术品。

"我大学学习的是艺术史，但我逐渐认为，比起研究已经死去的艺术家，我更愿意和活着的艺术家一起工作。以这个借口，我开始不怎么去学校，晚上去俱乐部，与现场的平面艺术家和设计师见面交流。"

在21世纪初，有一次偶然的会面改变了南冢的命运。那位贵人，便是他后来画廊的一号展览艺术家，所属的艺术家团体“他社比社”的Mori Masato，与现如今直播行业的头狼DOMMUNE的老板，宇川直宏。宇川自称是 "媒体强奸犯"，自1990年代以来一直作为一种亚文化的标准制定者而活跃，为一些杂志撰稿。

"我继续完成了修士课程，但在最后一年被开除。然而，我不能退缩，因为我已经和宇川先生这些人意气相投，所以我慢慢地，决定了要开我的画廊。我从父母那里借到了钱，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难以置信他们居然借给我了。有NANZUKA UNDERGROUND作为画廊，旁边是他社比社和宇川先生的创意办公室，后面是俱乐部空间。计划是创作、展示、聚会和销售艺术品（笑）。我们不需要给任何形式的通知，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来，就像我们每天都在玩乐一样。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是东京地下场景的最后一段时光。即使在那时，我们也有一个明确的声明，我们想从地下场景中革新高端艺术，以对抗学术艺术。"

与田名網敬一的邂逅

又一次邂逅，决定了Nanzuka和NANZUKA UNDERGROUND的方向。宇川把Nanzuka介绍给了当时在艺术总监和插图领域都很有名气都田名网敬一。

"田名网先生是我最喜爱的艺术家之一，同时宇川先生也把他当作自己的导师。我非常幸运，能够在宇川先生的信任下在我的画廊出售他的作品。我觉得能够在早期代理田名网敬一的作品，为NANZUKA的其他事业都确定了方向"。

No More War by Keiichi Tanana (1967)
Courtesy of NANZUKA

Soft Self Portrait by Keiichi Tanana (2021)
Courtsey of NANZUKA

一位知名的艺术家把自己的作品交给一个没有背景的辍学学生开的画廊，这是很罕见的情况。同时，南冢的任务是把当时还没有被完全认可的艺术家田名网带到国际艺术舞台上。

"在当时，人们认为田名网只是一个在年轻人中很受欢迎的设计师。也许今天人们仍然这样认为。在日本，人们反常得对名头十分苛刻。但我想知道，一个艺术家的存在是否应该由他的名号决定，而不是他所表达的内容。本身来讲，当代艺术的条理很重要，其中必须有 "自由"。即使表达中存在着性或暴力的东西，我认为也不应该因为社会正义而抹杀掉它。在这种情况下，田名网对其他人来说有点难以触及，但这对我来说是幸运的。田名网有一个象征战后日本反主流文化的背景，所以我的任务是解释田名网敬一是谁，我想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我就会被艺术界所接受。"

南冢在日本商业艺术界没有任何交流，但他在海外方面相当积极主动。

"我知道，除非我们反过来出口外国，否则情况不会被颠覆，所以我决心在国际艺术界留下痕迹。2010年，我受邀参加了伦敦的Frieze艺术展，2011年参加了瑞士的巴塞尔艺术展。2015年，田名网的作品在美国沃克艺术中心和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同时举办的两个大型流行艺术回顾展上展出。这是NANZUKA的一项重要成就，我认为这是在世界艺术史上重视田名网的第一步，是一个大事件"。

KAWS是空山基（Hajime Sorayama）机器人作品的收集者？

还有一位艺术家，使NANZUKA UNDERGROUND闻名于世。他便是以 "性感机器人 "而闻名的空山基。在2018年11月于东京举行的迪奥男装早秋系列发布会上，一个重达9150公斤、高10米的巨型 "性感机器人 "耸立在人群中。这对时尚和艺术界来说是一个惊人的景象。它是应迪奥当时的艺术总监Kim Jones的要求而实现的，当空山基合作的商品在该系列中出现时，他就成为了时尚界的 "风云人物"。

Sorayama x Dior
Photography by Shigeru Tanaka, courtesy of NANZUKA

空山基，自1970年代以来一直作为插图画家活跃，以其未来主义的机器人表情而闻名，特别是在1980年代。然而，从那时起，他已经演变成一个艺术家，其风格是硬核恋物癖的女性插图。通过田名网而同空山基相遇的南冢认为，"机器人的复兴 "对于重新评估作为'艺术'的空山基来说是必要的。

"空山基做了很多突出的作品，所以人们都把他看作是一个插画家。超现实和性感的机器人风格在80年代末几乎已经结束，之后他只画他喜欢的东西。在美国，有一个裸体艺术画的市场，这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在90年代，他因设计索尼的Aibo而成为焦点，但对他来说，机器人的表达已经 "结束 "了。此外，机器人作品也不是那么受欢迎。然而，在21世纪初，KAWS依然经常访问空山基的工作室，并购买他的机器人作品"。

"画机器人，描绘机器人"。

2009年，NANZUKA UNDERGROUND第一次举办了空山基的展览。

"在那次展览中，我拿出了80年代的画作，并展示了它们。现在，它们可以卖到几百万日元，但在当时，每幅画只有大约60万日元，而我们只卖出了一幅。他当时就是这样默默无闻，无人问津。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会把空山基所有的艺术品都买下来。而现在的成功，是因为南冢和空山基暗地里的一场攻防战。

"空山基当时画的裸体艺术画，在艺术史的背景下，并不可以被称为一种流派的东西。对于空山来说，如果想表达和“人类”有一些距离感的东西的话，那就是机器人。在80年代，抱着“将来人们可能都会变成机器人”的想法，他开始用机器人来表达自己。但即使我们追溯历史，也没有人在画机器人时对美的理解如此深刻。历史上没有一个人在画机器人时对其美感如此关注。但是，如果他不创作新的作品，他就不是一个 "现役艺术家"，所以我每次见到空山基都会要求他画机器人。他大概有五年时间拒绝画机器人。我们最后还发生了争执，空山基会说："吵死了，闭嘴！"。最后，我认为我最大的成就是，他终于画了一个新的机器人作品（笑）。后来才得以成功同迪奥合作"。

NANZUKA UNDERGROUND将时尚和艺术联系起来

Sorayama x Miuzno
Photography by TOKI, courtesy of NANZUKA

到目前为止NANZUKA已经代理了来自日本和国外的多位艺术家，但NANZUKA说 "几乎100%是由我熟人介绍的"。

NANZUKA UNDERGROUND代理的艺术家如下 *截至2021年10月

田名網敬一 / 空山基 / 山口はるみ / 佐伯俊男 / 鬼海弘雄 / 横山裕一 / 本堀雄二 /  MoriMasato / 佃弘樹 / 谷口真人 / 大平龍一 / Haroshi / 安部貢太朗 / 中村哲也 /  Todd James / Julia Chang / Dirk Skreber / Tatjana Doll / Oliver Payne / Martin Mannig / Frank Nitsche / Eric Parker / Daniel Arsham / Javier Calleja / James Jarvis / Jan Pleitner / Joep van Liefland / Jompet Kuswidanant / Agnieszka Brzezanska / Matthew Palladino / Katherine Bernhardt / Joyce Pensaato / Peter Saul / Jan Jullien / Jess Johnson / Jonathan Chaplin / FriendsWithYou / Christian Rex van Minen

当然，我们的许多读者可能对上面的作品很熟悉。而这些艺术家中的许多人都与时尚文化密切相关。

事实上，NANZUKA正在积极尝试与时尚的关联。例如，在涩谷PARCO的工作室'2G'，艺术、玩具和时尚在Nanzuka、Medicom Toy（以BE@RBRICK闻名）和时尚策展人小木Poggy基史（Daytona International）的合作下呈现。

除了Dior，NANZUKA还参与了许多时尚合作，包括UNIQLO的UT ×  NANZUKA13艺术家，adidas Originals × Keiichi Tanana，UT × Pokémon × Daniel Arsham，STUSSY × Harumi Yamaguchi，Graphpaper × Hajime Sorayama，MIZUNO × Hajime Sorayama和 Hiroki Tsukuda x FORSOMEONE。

日本的裏原街头时尚实际上是在 "做艺术"。

"如何在时尚的意义上实践艺术的想法，从我创建画廊的时候就很清楚。我比创建'里原宿'的人晚了一代，他们所做的事情真的很酷，我认为里原宿文化比90年代后日本的艺术界要酷得多。

至于为什么时尚比艺术更走在创意的前沿，Nanzuka从艺术的角度进行了分析。

  "事实上，里原宿的日本街头时尚实际上是在'做（当代）艺术'，也就是现在21世纪的所谓的艺术。他们使用的图形引用了一个反映品牌信仰的主题，这在艺术界被称为声明，他们创造的系列深入到一个单一的背景，充满了神秘的技巧。在国外，人们都认为艺术是文化的最前沿，但在日本，我认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更多的是街头时尚创意走在前沿，而保守的艺术对年轻一代没有吸引力。所以，"时尚更酷 "是我们的出发点，我们来到这里，觉得日本需要引进年轻人，传播艺术的价值。"

南冢还对日本和其他国家的时尚文化差异进行了十分理性的分析。

"在日本的时尚界，"谁在表达什么 "是显而易见的，我认为在全球范围内存在着高水平的创意竞争。例如，即使在同一个街头时尚界，美国品牌如Supreme和STUSSY建立了自己的风格，但结果是被企业收购，'创造者的面孔'被彻底遗忘。在日本，像COMME des GARÇONS、UNDERCOVER、SACAI，以及AMBUSH®和ANREALAGE这样的新兴品牌，仍然有很多带有创作者色彩的时尚，这很酷。最近，90年代的复古服装终于开始变得更有价值，但如果你从艺术的角度来看，这并不奇怪。我认为，艺术评价终于流向了时尚"。

基于这个想法，他也在涩谷PARCO的'2G'尝试这样一个项目。

"艺术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增值的潜力。这就是为什么当我在创建2G时，我对Poggy说，'时尚界缺乏的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得有价值的概念。让我们从这个角度来创造时尚。你以后肯定会赢'。例如，我只想做少量生产的时尚商品，但这种初动点就很难盈利（笑）。这就是工业时尚和艺术之间最大的区别"。

"你可以像收集运动鞋一样购买艺术品"。

近年来，以前喜欢时尚的人购买艺术品的行为在日本变得越来越普遍。我们向Nanzuka询问了导致这一突破的背景。

他说："现在艺术比以前更受欢迎，但我认为这是因为人们已经意识到它有价值。我认为是Medicom和其他公司创造的'可收藏'的感觉使人们认识到的。与其说是花钱买无用的东西，不如说是买一个昂贵的玩具，我想，“这种东西出多少卖多少”的感觉已经深入人心。

在过去的几年里，运动鞋的价格激增，变得如同珍宝一样。有些人把它们看作是投机物品，但也有很多人仅仅因为喜欢而收集它们。而这些人与艺术收藏家之间存在着交叉。南冢是如何看待这种情况呢？

"我认为这完全没问题。想要收藏的意识是很普遍的，从小就被灌输这种收藏习惯的一代，比如Kinkeshi（Kinnikuman橡皮擦）和Bikkuriman贴纸，现在是艺术品买家的核心群体。我是在高中时Nike Air Max发布时排队购买的那一代人，我觉得我属于那一代人"。

NANZUKA和日本艺术市场的未来

现在，不仅是Nanzuka，来自日本的艺术也开始吸引海外的关注。

"例如，在我的画廊购买作品的中国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20多岁和30多岁的人。2007年左右有一段时间出现了 "艺术泡沫"，当时有消息称方力钧和张晓刚等中国艺术家的肖像画拍出了数亿日元的价格，中国市场的庞大程度众所周知。但如果你问我，中国藏家当时是否在购买日本艺术品，他们几乎没有购买。但是今天，新一代的收藏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购买日本和其他国家的艺术品。我的印象是，人们的知性感性比以前是大步提升，以平面方式判断创造力的价值。另一方面，日本的艺术教育仍然是保守和封闭的，所以我担心我们的感性会被抛在后面"。

NANNZUKA UNDERGROUND由一个辍学的艺术史学生创立，它的受关注度越来越高，目前，画廊的日程已经被预定到2024年。我们向Nanzuka询问了画廊的未来以及他对日本艺术市场的看法。

一个与艺术家 "共同工作 "的艺术馆

"即使人们的外出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艺术市场也不会停止增长。分析表明，当人们想在受限的环境中拥有近在咫尺的东西来充实自己时，艺术商品是首要的候选者。在这种环境下，艺术家现在能够直接向收藏家出售他们的作品，而不必通过画廊。在这种情况下，艺术家会要求画廊提供一些额外价值。例如，管理任务，如法律上的复杂问题，以及跨境交流沟通功能是必不可少的，但另一方面，人际关系也变得越来越重要。

最后，Nanzuka自发地跟我们说了如下的话。

"艺术家的职业生涯比运动员长，所以总是会有低潮的。当一个艺术家在创作中遇到困难时，能够给予准确的建议并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方向是很重要的。我相信这也是未来对画廊从业者所要求的能力。当然，也有一些艺术家不喜欢被告知如何处理他们自己的作品。在这种情况下，艺术家和画廊要对对方的作品各自承担50%的责任，他们需要能够相互信任，包括创造力。如果作品卖不出去就丢掉，那么“一起”来卖作品就显得毫无意义。这就是 "共同奋斗 "的意义，与普通的商业关系有点不同。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认为，如果我不保持我的思维灵活品味独到，我就不能成为艺术家值得信赖的存在。田名网和空山基即使在他们的年纪也能继续发展的原因是，他们有一双善于倾听的耳朵"。

南冢信史

1978年出生在东京。从大学辍学后，他在2005年成立了独立的当代艺术画廊NANZUKA UNDERGROUND。2019年，他还在涩谷PARCO开设了艺术工作室 "2G"，在那里进行时尚和艺术的实验。2021年6月，他搬迁并在原宿开设了NANZUKA UNDERGROUND。他还积极参与了许多时尚和艺术的跨界合作活动。

https://nanzuka.com
https://www.instagram.com/nanzukaundergrou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