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酒保？打造另类画廊，来自南塚真史的思考
Edit & Text by Yukihisa Takei（HONEYEE.COM）
Photo by TAWARA（magNese）
Translation by GUAN
NANZUKA：沉浸式艺术酒吧空间
2024 年 7 月，艺术画廊 NANZUKA 在位于东京涩谷新开业的商业设施 SHIBUYA AXSH（东京都涩谷区涩谷2丁目17−1）内开设了一处全新空间名为 NANZUKA TAKEN，同样也是继主画廊 NANZUKA UNDERGROUND、涩谷 PARCO 的 2G 与中目黑 3110NZ by LDH kitchen 三所后的第四处空间。
这里并非画廊，而是一处可以品酒鉴赏的 “艺术酒吧”。走进昏暗店内，入眼便是各处蓝白光芒的闪耀内装与艺术作品，仿佛置身于电影中的未来宇宙空间内漂浮其中。
店内空间由此前曾担任 NANZUKA UNDERGROUND 设计的建筑设计事务所 SNARK 继续操刀。围绕 NANZUKA 旗下所属艺术家，空间内有诸如使用 空山基 作品设计的立式桌面、Daniel Arsham、佃弘树 等等艺术家作品陈列其间。包括沙发、吧台、吧台椅与门把手等等所有家具均由雕刻艺术家 中村哲也 制作，以打造一处沉浸式 NANZUKA 艺术空间。
酒吧主区域并未设置任何入场限制，因此十分推荐各位前往感受奢华艺术空间的饮酒体验。
除却主空间外，NANZUKA TAKEN 还暗藏玄机。推开店内的隐秘门，内里藏有一处会员制私人房间。与主空间形成鲜明对比，隐藏房间则采用了明亮的木色调，拥有温润肌理的原木吧台，无一不呈现出上品酒吧气息。
据悉，此处的原木吧台出自雕刻艺术家 大平龙一 之手，椅子则是来自 Haroshi 与 MODERNICA 合作的贝壳椅。周围墙面展示有 田名网敬一 的帆布油画、Haroshi 的立体作品与 山口春美 的喷绘作品，而大型显示屏则播放着田名网敬一的动画作品，交错协调间，构筑起一处无缝隙的艺术空间，存在于室内空间外的更深次元。
负责 NANZUKA TAKEN 以上两处空间艺术指导，并在隐藏会员房间内担任 “调酒师 ”角色的并非他人，正是 NANZUKA 代表、画廊主理人 南塚真史。
约三年前，南塚也曾登场 HONEYEE.COM 重装上线后的访谈第一期内容。而此番在了解 NANZUKA TAKEN 的话题逐渐深入后，南塚也进一步谈到此处两所空间并非单纯 “消遣娱乐” 而是基于高度计算的高风险投资，并分享了 NANZUKA 未来的发展构想。
不妨与 HONEYEE.COM 一同深入探索，南塚真史的思考世界。
常规画廊已经过时？
― 为什么这次的店名叫 “TAKEN”？
南塚：这个名字来自 Steven Spielberg 的电视剧系列，主题是 “被掳走的人”。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隐藏设定，不过是秘密（笑）。
― 确实有一种被外星人 “掳走” 的感觉。TAKEN 的构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南塚：在我三年前接受 HONEYEE.COM 采访时其实就已经有了一定构思。AXSH 重新改建前因为已经有 NANZUKA UNDERGROUND 了，因此我们也参与了这栋建筑的规划，打算在这里做艺术。AXSH 的公共空地里也有 NANZUKA 策划的公共艺术空间，面朝这个区域的租户区划也必须进行统一的品牌塑造。于是我们决定让一家朋友经营的餐厅入驻，并且在其后面连接一个酒吧，这才形成了现在的样子。
― 为什么想在这里做公共艺术？
南塚：因为东京的公共艺术比较少。虽然新宿西口也有一些永久的优秀作品，但城市空间作为能够接触到公众的作品展示场所，这种观念的普及度还非常低。尤其对于那些不太常接触艺术的人来说，有一个切入口是非常重要的。AXSH 的这个地方既不会过于商业化，又恰好位于涩谷车站前。NANZUKA 负责策划，并在每年对展示作品进行一到两次更换，这样就可以不断提供新的景观。我们负责承担从制作成本到运营所有责任，考虑到它的意义和未来性，我觉得十年左右可以做到回本。我们也期待将来能够有国内外的机构一起进行更多这一方向的合作（笑）。
― 从 NANZUKA UNDERGROUND、2G 到联手 LDH 合作等等，NANZUKA 也在不断进行扩展。
南塚：从以前起我就在思考，“拥有一个画廊，再举办展览” 这种观念是否已经过时。做一些常规画廊不会做的事情，去扩展艺术的价值和存在意义。同时这也是对于我个人兴趣的延伸。
― 这种风格在海外是否存在参考？
南塚：我觉得应该没有。寿司店（3110NZ by LDH kitchen ※ “鮨さいとう”合作店铺）是（LDH）HIRO 希望做的，我只是借着机会参与。但将饮食和艺术以这样近距离的方式结合起来，这也是 HIRO 带给我的新启发，而实际也非常成功。无论是从概念上，还是作为向客户介绍的项目内容，甚至作为公关效果都非常有益，拓宽了 NANZUKA 的领域。你可以白天去原宿的 NANZUKA（UNDERGROUND）或是涩谷 PARCO 的 2G，晚上在中目黑享用寿司，最后再来到涩谷的酒吧。这一条路线下来可以说是全方位实际体验东京艺术。
― 尤其对于海外游客而言，一圈走下来体验非常完美。容我再次感叹，这里的空间确实非常奢华。
南塚：确实投入了相当一大笔资金，从酒吧运营的角度来看，我想无论酒水盈利多少应该都很难收回本。但是如果有海外的客户希望我们帮助他全盘复制这种店铺的话，也许就能回本了？这也是我心里的打算，想着赌一把（笑）。
― 你会亲自在店里坐班吗？
南塚：目前周内有四天会在店。所以我也是 “酒保见习”（笑）。因为我自己平时非常忙，见不到太多人。即便有海外的客人或者朋友想见面，但又安排了别的事的话可能就见不到了。不过如果是我自己在店里就能一次性见到所有人，这样更高效。
― 不是委托他人而是亲自在店，这一点很有意思。
南塚：因为这不是可以轻易交给别人来完成的事情。如果我不觉得有趣、不去冒险，那么艺术家也不会觉得有趣。
艺术泡沫破裂？
― 这三年里，艺术领域是否有所变化？
南塚：正如我所预期，泡沫开始破裂了。与其说艺术泡沫，其实更像是 “炒作泡沫”。经济活动可能暂时呈现出的是缩小的状态，但艺术价值本身并没有下降，相反我认为艺术的存在价值仍然在不断膨胀。
― 这一点你早就有所预料吗？
南塚：显然那时处于泡沫状态。艺术拍卖价格也非常疯狂，一些没有多少成绩的年轻艺术家也被以天价交易。从健康的艺术市场情况来看，我觉得那是一种异常的状态。而且 NFT 的出现也加剧了这种情况。
― 艺术 NFT 现在似乎处于一种如梦初醒的状态。
南塚：出道几年的一些新兴艺术家突然身价飙升并不是没有可能，但在长期的艺术生涯中，身价持续走高的艺术家几乎是不存在的。从美术市场的历史来看，这显然是一种特例的状态。艺术品的价格看似不真实，但实际上它是与市场评价和信用所挂钩，存在着一定的标准。偏离这种标准的情况，往往就与艺术的本质价值无关了。如果你还记得 30 年前（Christian Riese）Lassen 作品仅在日本市场定价且异常高价的事，应该就不难理解。
― 你的意思是这背后涉及到价值的本质问题。
南塚：没错。这也是艺术（品）的核心命题之一。
― 能否为我们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艺术品的炒作状态？
南塚：比方说我们可以用钓鱼来比喻。我自己有在玩海钓，所以觉得两者很相似。钓鱼中有一个词叫做 “时机”，在同一个地方，你用相同的饵料和方法从早到晚都钓不到鱼，但突然有一刻鱼就开始咬钩了。两者的区别就在于潮水的流向。因为流向变了，鱼的活跃度也会突然发生变化。钓鱼时为了提高鱼的活跃度，我们会采取各种措施。这样一来，一开始是小鱼，接着中等大小的鱼，最后大鱼也会开始活动。但是，这通常是自然规律下极少数的情况，一瞬间就结束了。而炒作就像是这种时机长时间持续存在的异常状态。
― 确实，糸井重里曾经说过 “钓鱼只有急性子的人才能钓到”。
南塚：是的，我其实非常急性子（笑）。有些人说钓鱼感觉好像很放松休闲，但实际上钓鱼非常忙碌，简直累得要命。呆着不动是钓不上来鱼的，要取得结果就得一直动起来。所以，店里这边才会有 “鱼”。因为负责制作这个吧台的大平龙一知道我喜欢钓鱼，所以特意把钓鱼作为元素结合在设计中（笑）。
画廊主理人化身 “酒保学徒”？
― 近年来，NANZUKA 品牌似乎变得更加稳定了。
南塚：如果要从美术学术的角度来评判，我做的事情其实算是外行人。我并不是只打理那些纯粹以艺术为志向的艺术家，比如所谓的 “Fine Art”。像田名网敬一、山口春美、空山基，他们过去都曾从事于杂志媒体和广告界。即使在艺术界，街头艺术至今仍然被视为旁门左道。但是之所以我会去挖掘这些角度、赋予它们艺术价值，是因为它有自己的脉络。学术艺术只触及到一小部分人群。我对那些不关心艺术的人更感兴趣。虽然我不喜欢在公众面前露面，但我认为有必要培养 NANZUKA 这个名字和品牌。因此这次的酒吧以及其他各种尝试也是作为一种品牌发展的延续。
― 也是为了将自己信仰的艺术传达给世界。
南塚：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战斗。既是爱好，也是一种挑战、一种赌博。所以我觉得需要用 “UNDERGROUND” 这个名字来表达。
― 目前新国立美术馆正在举办田名网敬一的大型展览（《田名网敬一 记忆的冒险》2024年8月7日～2024年11月11日）。上一次 NANZUKA 举办的个展（《世界之镜》）也展出了相当数量的作品，这次是否会延续之前的风格？
南塚：这次因为是回顾展，所以展出的作品是从 1960 年代到现在的所有作品，数量非常庞大。对我来说这个是迟早必须进行的工作，所以一直有在准备。2005 年开设画廊时，我设定了三个主要目标。第一是 “参加巴塞尔艺术展”，这个目标在 2011 年瑞士实现了。第二个目标是让田名网以及画廊其他艺术家进入海外 TOP 级画廊，尤其是纽约。最后一个目标就是 “田名网的回顾展”。经过 20 年的努力，我终于完成了所有的目标。
― 这是 NANZUKA 首次举办这么大型的展览吧。
南塚：是的，日本的美术馆非常保守，从日本学术艺术的角度来看，我们的艺术家确实比较难以处理，因为过去没有过这样的研究对象。因此这次能够成功实现感觉也是来之不易。
打破常规？NANZUKA 上海博物馆在即
― 此外最近还有什么新计划吗？
南塚：其实目前我们正在上海筹建一所美术馆。这是前面提到我觉得 “常规画廊过时” 后的下一步计划，和酒吧一样，这个美术馆的主题也是 “脱离画廊”。画廊来做美术馆，这种尝试可以说完全超出了艺术界常规（笑）。
― 这个信息目前还不能公开吧？
南塚：没关系。虽然我们在日本还没有正式发布相关消息，但在 Instagram 上已经有公布了。今年 9 月底，我们将在上海开设一处名叫 “NANZUKA ART INSTITUTE” 的空间，不卖作品，而是门票制。地址位于上海浦东新区一座新大厦的三层，周围一带处于一块文化区域，邻近有新的上海博物馆、歌剧院、科学博物馆和图书馆等等。
― 为什么决定做美术馆而不是画廊？
南塚：美术馆需要吸引大量观众，进行门票销售。相比之下，画廊入场通常是免费的，但取而代之极端一点来说基本上就是 “抓住一个有钱的买家” 的思路。但是中国拥有日本十倍以上的人口。既然如此，与其依赖少数富裕阶层，不如尝试做一个面向大众的美术馆会更有趣。至少不会面临完全空手而归的风险（笑）。
― 所以是否类似于从画廊主理人转变为策展人的感觉？
南塚：会策划展览，但还是会以我们自己的艺术家为主力，所以可能意义稍有不同。策展人会需要更公平地看待事物。基本上美术馆在艺术界属于 “评价机构”，而画廊拥有评价机构是不可以的，属于行内禁忌。
― 这就像是左手右手的关系。
南塚：没错，这是欧洲学术体系中形成的规则。但是谁决定了这绝对是禁忌呢，或者说，为什么一定要遵守这些规则？我知道这也是我自己比较拗的地方。反而在中国，这种不同角度看待问题的方法可能更管用。中国是一个提倡 “不跟随西方规则” 的国家，于好与坏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确有可能突破欧美型学术体系的限制。
― 这就是为什么在日本无法实现的原因吧。
南塚：是的。在日本这种做法是不会被接受的。欧美的体系在明治时期以来就深深植入日本了，一旦出现像 “画廊不可以做美术馆，不符合逻辑” 这样的批评，就很可能会被彻底打压。现在对于我设想的 “脱离画廊” 的主题，实现可能性最高的地方就是中国。
― 完成三个目标后，现在又将涉足中国开设美术馆。不过我猜你肯定已经在考虑下一步计划了。
南塚：确实在考虑中。首先一个就是我想丢掉 “画廊主理人” 这个头衔。现在我反而觉得 “见习调酒师” 这种就挺好的。当然为此 NANZUKA 也要变得更出名。这样当别人问到 “NANZUKA是什么” 的时候，如果能回答他 “其实那个酒吧的调酒师就是他们老板” 的话一定很爽（笑）。
― 那不是简直就像电影、故事里那种幕后掌控者一样。这是电影台词吧，“去找那个酒吧的男人谈谈”（笑）。
南塚 : （笑）。
南塚：（笑）。
［INFORMATION］
NANZUKA TAKEN
地址：東京都渋谷区渋谷 2 丁目 17-1 渋谷AXSH 2F
营业时间：17:00〜24:00 (周日・节假日店休)
预约方式：03-6712-6155 (受理时间:15:00-24:00) 席数：15 席
https://nanzuka.com/ja/taken
https://www.instagram.com/nanzuka_taken/
Profile
南塚真史 | Shinji Nanzuka
1978 年生于东京。大学退学后，于 2005 年创建独立当代艺术画廊 NANZUKA UNDERGROUND。重新发掘了田名网敬一、空山基、山口春美、佐伯俊男等艺术家，并获得全球好评。2019年，于涩谷 PARCO 开设时尚艺术融合实验工作室 2G。2021 年 6 月将 NANZUKA UNDERGROUND 迁至原宿。积极推进时尚与艺术的合作。
https://nanzuka.com
https://www.instagram.com/nanzukaunderground/
［编后记］
了解到有关 NANZUKA 开设酒吧的消息后，我们便联系到南塚真史进行久违的采访邀请。原本计划主要是聊一聊酒吧相关的内容，但采访过程中话题逐渐超出了我们的预期，甚至最后还有幸听到了有关上海美术馆开幕的情况。继三年前的采访后，NANZUKA 依然势头强劲并时刻保持着自身的进化。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够坐在 NANZUKA TAKEN 的吧台前再次聆听南塚的分享。（武井）